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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夜,张等晴被安排去了离顾小灯颇远的偏房里,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生怕顾瑾玉怎么欺哄他弟。
他试探着和顾瑾玉院子里的其他仆婢套近乎,发现这些人铁桶一样,只好悻悻作罢。牵肠挂肚地到陌生的偏房后,他想着明天早早起来去瞅小灯,继而又想到明天是顾平瀚的生辰,那厮今晚一定很忙碌,这又是在西昌园,顾平瀚肯定不会再差遣人叫他过去讲故事了。
想着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他搓搓手去关窗,窗扉将掩时,一只手伸来卡住,拽了他就要出去,吓得张等晴差点爆炸,以为是神通广大的老爹仇家潜进了顾家。
结果来人却是顾平瀚的暗卫,即便到了府兵森严的西昌园,那位世子爷还是要偷偷摸摸地让他去讲故事。
张等晴服了,偏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臭着个脸屈服,被暗卫背着迅速前去。
顾平瀚的院子离顾瑾玉不远,一样宽敞,也一样朴素单调,萧瑟秋月下,院落像巨型的沉香棺材。
张等晴被请进一间书房,顾平瀚正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单纯在闭目养神。即便假寐,他也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标准答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等晴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疲惫。
门窗掩上,顾平瀚睁开眼睛,平静地看向他,又是沉默寡言。
张等晴嗅到房间里有淡淡的酒气,八成是世子爷今天应酬喝多了,难怪从来挺直脊背的人这会一整个瘫在椅子上。
顾平瀚总不说话,张等晴习惯了这副死人样,拱了拱手先客套地祝贺:“祝世子明天生辰快乐,下个月秋考顺利,一鸣惊人。”
“过来。”顾平瀚语速缓慢,“民间怎么过生辰?”
张等晴服了他的好奇瘾,过去挑拣着说。
顾平瀚很认真地听,又问:“你和小灯怎么过生辰?”
张等晴心情好了点:“怎么过的都有,每年都不重复。”
顾平瀚听他讲述,等到他讲完,淡淡地回:“我的生辰变化寥寥,年年如是。”
“堂堂镇北王的世子,就不跟我们比这个了吧。”张等晴心道富贵人的毛病也是不少,不欲掰扯太多,故作打个哈欠就转身,“夜太深了,世子,你少熬夜吧,明天不会很忙吗?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回见。”
胳膊骤然被攥住了,张等晴懵了一下,本能反手用武力想甩开,结果被攥得更紧,一转头,刚才还瘫在椅子上的顾平瀚起了身,莫名其妙地擒住了他。
“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顾平瀚垂眼看自己攥着张等晴的手,自己也困惑,“我只是感觉,不太想让你走。”
“你有病啊?”
顾平瀚摇头,又点头,不仅死死抓着他的手,还把他往他的方向拽。
“张等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交换身份如何?”顾平瀚似醒非醒地攥着他,“云霁曾说想和我互换身份,他想我不想。可眼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很想做一会等晴。顾平瀚的身份给你,你代劳一会,如何?”
张等晴一言难尽,他不是不懂这位世子爷隐晦的逻辑,他只是觉得麻烦。
死寂片刻,顾平瀚又开口:“互换一夜,我保顾小灯一月。”
张等晴:“!”
张等晴:“太抠了,怎么着也得一年吧?”
“半月。”
“你丫还杀价?”
“一旬。”
“仙人板板!行行行!”
张等晴气不打一处来,他从小见惯了讨价还价,今天被杀价得最生气。
这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角色扮演,两人互换了位置,张等晴坐到了主位上去,顾平瀚袖手站到了桌旁,假世子爷有架有势,假小厮竟也有模有样。
顾平瀚眉眼逐渐舒展,轻声学粗话:“仙人板板。”
张等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平瀚在这里轻易地品尝向下的新趣,顾小灯在东林苑艰难地向上靠近,人与人的追求千奇百怪,真是淮南橘,淮北枳。
顾平瀚轻念得上瘾,宣泄也宣泄得压抑,抬手拂过书桌上置放毛笔的笔搁,摘了笔,嘎吱一声脆响,千金狼毫折为两截。
张等晴看着他折了一整排好笔,想着败家玩意,顾平瀚忽然伸手来,力度不大地拍打了他的脸。
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张等晴气得要发飙,眼前人忽然弯腰下来。
“我知道张等晴想打顾平瀚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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