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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陈枚看着妻子,妻子眼里的担忧看的很清楚。陈枚伸手把妻子的双手紧紧包住,声音嘶哑地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不仅是妹妹的哥哥,还是阿父的儿子,你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所以……”
陈枚没有往下说,清瑜等了会儿等不到他的回应,抬头望去他已闭上眼,规律的呼吸声昭示着他已经睡着。清瑜想伸手摸一摸他那一脸的大胡子,但手被陈枚紧紧包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清瑜索性也躺下,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睡一觉,那些烦心的事都留给醒来之后。这一觉睡的很沉,等清瑜睁开眼时身边的陈枚已经不见,外面的太阳红的像火,竟睡到傍晚时分了。
清瑜揉着眼睛坐起来,感到全身上下都很轻松,自从陈枚前往剑南,清瑜就没好好睡过一觉,自从陈节度使重病之后,更是日日夜夜悬着心,外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这些日子清瑜都没照镜子,但晓得自己的腰都小了一寸,脸上只怕也憔悴了。
掀起帘子走下床,在梳妆桌前拿起镜子照了照,虽经过一觉好眠,但镜中的自己还是有些憔悴,双颊都有些鼓起来了。清瑜放下镜子用手把着自己的腰,现在丈夫回来了,可以不用操心那么多,可以好吃好睡了。
冬瑞推开门走进来,看见清瑜起来就笑道:“夫人您醒了,要不要传早饭?”传早饭,现在不是傍晚吗?冬瑞看见清瑜脸上的诧异神色笑了:“夫人,已经是第二日早了,当然是早饭不是晚饭了。”
竟睡了那么久,难怪会觉得精神十分饱满,清瑜坐下由着冬瑞她们服侍自己梳洗,掩饰地笑道:“很久没睡这么好了。”冬瑞抿唇一笑:“将军回来了,这府里就跟多了主心骨似的,将军这次大胜而归,夫人要不要赏我们?”
清瑜能感觉出冬瑞话里的欢喜,用篦子篦一下乱发才笑着说:“赏,当然要赏,就赏你啊,快些把我的早饭传来吧,我都饿的受不住了。”冬瑞笑着应了,冬雪跟着凑趣:“早饭里可还要多添一碗粥,免得冬瑞姊姊说话说的太多,口干。”
屋内的人全笑起来,清瑜只觉心情如同看到春花开放时一样欢喜。说笑着用完早饭,陈枚这才走进来。清瑜拿起一个饼招呼他:“吃过早饭没有,这还剩一个饼,快些吃了吧。”
陈枚心情比昨日要好一些,接过妻子手里的饼还开句玩笑:“按理我该带人去京城接受封赏的,若到了京城定有陛下赐宴可吃,哪像在这里,你用个饼就打发我了。”
清瑜给他打碗稀饭放过去,听了他这话眉一竖就道:“陛下的赐宴自然是难得的,可是我这亲手递过的饼更是难得。”陈枚几口就把那饼吃完喝光稀饭,倒杯茶自己漱漱口才笑着道:“是,是,一年没陪夫人用早饭了,这饼当然比陛下的赐宴难得。”
清瑜白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丫鬟们也跟着笑了。用完早饭管家娘子们来请示事情,陈枚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书在瞧,看他的眼也知道他的心不在书上。管家娘子们会意,况且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说了几件日常就各自退下。
清瑜等她们走了才坐回到丈夫身边:“瞧你,都把人吓跑了,哪一日也没有今日回的事少。”陈枚顺势把妻子搂了坐到自己腿上:“她们日日都能见你,我都一年没见你了,当然要和你多说说话。”
清瑜靠在丈夫身上,感觉到他宽阔的胸膛,身心都处于十分放松的状态。陈枚搂着妻子手渐渐不老实起来,清瑜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下,只是转头看着他:“你今早和昨日不一样,见过李先生了,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陈枚抓着妻子的手把她的手指头一个个往上叠,听到她这么问嗯了声才道:“我和他说阿杞的事,李先生说顺其自然。阿杞历来都是有主意的人,定了主意别人劝她也好,怎样也好,都不会改了主意。”
说着陈枚又陷入思索中,手上的力气不由大了些,差点把妻子的手指头给撇断,清瑜忙抽回手:“这是手指头,你当是你常握的刀剑?”陈枚忙说一声对不住,把妻子的手捧在手心吹了吹又亲了亲。
他这样肉麻清瑜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把手抽回来:“李先生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明白了,现在两个外甥女和孩子们处的还好,等翊外甥从京里回来再说。”也只有这样了,至于局势,李先生还是那四个字,顺其自然。
对剑南的大胜让朝廷对凉州一时不能下手,可是反过来朝廷对凉州只会更加忌惮,别的不说,剑南叛军中投降的那些已经很顺利地编入凉州军中,凉州的军力更变的庞大。朝廷之中,对凉州的弹劾只怕会多起来吧。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破坏掉这个平衡,但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一个很小的契机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李先生的话还在耳边,但愿这个契机永远不要到来。这,或者是李先生的私心吧,改朝换代谋的一家一姓的富贵,但付出的却是天下生灵的涂炭。
这些陈枚没有和妻子说出来,只是把下巴放在妻子肩头,感觉着这波涛退去后暂时的平静和安宁。
京城的信一封接一封,窦翊的消息几乎是一日变一个样。窦家家眷怎么处置是要看当今的意思,而小陈将军和陈枫所谋的,却是要在定罪之前就把窦翊从牢里偷天换日出来。再以别的身份送到凉州,等过个几年这些事冷下来,再让他以陈杞义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陈节度使和女儿商量过,陈杞此时只望着儿子平安归来,至于什么身份全不在意。自然连连点头,小陈将军通过鸽子传来的最后一封信里终于让陈杞得到想要的消息,计策已成,将择日出京。
当陈节度使把这个消息亲自告诉陈杞的时候,自从回到凉州都少言寡语的陈杞痛哭出声,陈节度使没有打扰她,只是上前拍着她的背。
陈杞哭了很久,等结束哭泣才看向陈节度使,该谢他的,可是心里的怨让陈杞没有办法说出那个谢字。陈节度使看着女儿许久才道:“阿杞,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救下你的丈夫。可是阿杞,我不仅是你的父亲,还是你哥哥弟弟妹妹们的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我也没有法子。”
陈节度使说到此处就哽咽住,陈杞一双眼看着父亲,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父亲,我知道,我不能原谅的只是我自己。等翊儿回来,父亲就只记得我是窦家的寡妇,容女儿带着他们去过孤儿寡母该过的日子。”
陈节度使眼里的泪又落下来,过了许久才说出一个字,好。接着陈节度使就转身走出屋子,看着陈节度使佝偻的背影,陈杞的眼紧紧闭上,父亲,我也不止是你的女儿,还是窦家的媳妇,恩怨情仇着实难断,就让女儿断了吧。
窦珽牵着窦瑢走进来,听到声音陈杞睁开眼,对她们露出笑容:“你们大哥要回来了,高兴吗?”窦瑢点头:“高兴,娘,我要去告诉三表姊。”窦珽拉住她:“你别去,娘还有话和我们说。”
陈杞欣慰地看着窦珽,果然人要经事才会长大,窦珽已经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变的这么懂事,摸一下女儿们的头,陈杞才道:“你们记住,以后不要说大哥就是大哥,要叫他别的名字。还有,等你们大哥回来,我们要过苦日子了,你们怕吗?”
窦瑢听不大懂,但娘和姊姊的话要听,只是很努力地点头。窦珽比她大,知道的也要更多些,对陈杞道:“娘,我不怕过苦日子,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对了,娘,我还学了针线,二表姊都夸我做的针线很不错,等以后可以做针线活去卖啊。”
两个女儿都这么乖巧懂事,陈杞把她们拥入怀中,门外的夏花早听的泪涟涟的,但不敢进屋去劝,只有用袖子擦擦眼泪。不管怎么说,姑娘有了主意,那到了哪儿夏花都要跟着,不然怎么对得起姑娘?
等待的日子总是特别难熬,虽然一直都有信,已经跟人出京了,已经到了离凉州五百里的地方了,但陈杞是做母亲的,不亲眼看到自己儿子,心又怎能放得下?
一日日算着路程,等算到还有五十里就到凉州的时候,那颗心更是怦怦乱跳,这样算起来,快马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了,可是窦翊还小,他怎能禁得起快马?
陈杞恨不得自己骑一匹快马去迎接儿子,但数年没有骑马,骑术早就不精,路上若出了什么事,怎能庇护儿女?陈杞只有耐着性子在哪里等待。
夏花已经走进来:“姑娘,到了,到了。已经到门口了。”到了吗?陈杞几乎是跳起来差点撞到夏花,夏花往旁边让了让,看见陈杞飞奔出去,心里感慨不已。
陈杞不顾一切地往门口跑去,路上遇到的下人们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陈杞不去细究他们的眼神,儿子瘦了吗?黑了吗?害怕吗?无数疑惑在陈杞心里掠过,见到儿子这一切疑问就都有了答案。
大门终于到了,虽然门口有好些人,但陈杞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儿子,他瘦了看起来更小,陈杞顿时钻心样疼,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子,都受了些什么罪啊?
窦翊已经抬起头,看到儿子眼里的怯意,陈杞的心更疼,快走一步把儿子抱在怀里就不肯放手。这一幕被宋渊看在眼里,正在和清瑜说话的他眉头不由一皱:“阿姊,这位女眷是谁?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记得宋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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