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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的眼低垂一下就道:“我知道,我知道煊儿此时已是太子,可他才九岁。况且,”清瑜的声音变的有些坚定:“太子独东宫,是为的早日熟悉朝中事务,和自己的父皇住在一起,岂不熟悉的更快?”褚女官也忍不住开口:“娘娘,您对太子的一片疼爱之心众人都知道,但千百年来,太子都是如此,娘娘您能抗住众臣的规谏吗?”
皇帝住在昭阳殿,这还能算夫妻细事大臣没法说话,可是这太子也要同住,这是必有人说话的。清瑜唇边有笑容闪现,瞧着褚赵两人道:“天子亲自鞠养太子,这传出去是何等佳话。”
赵女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原来已经找到理由,褚女官要镇静些:“既如此,臣等就为娘娘寻合适的住所让太子住进去。”赵女官张了张嘴,清瑜已经道:“我知道,等煊儿满了十二岁,怎么舍不得也要搬去东宫了,只是东宫的女官这时就要先挑出来,这么几年也足够我瞧出她是个什么人了。”
总算这句话还正常,赵女官定一下神就道:“臣这里有个合适的人,只是她的出身娘娘只怕会嫌弃。”清瑜的眉挑起,等着赵女官后面的话,赵女官斟酌一下才道:“此人原本姓徐,但她嫁的是顺安皇后的族侄,没几年就丧夫又没有儿子,顺安皇后对她多有怜惜,特地接进宫来,和我们在一起。虽说她是顺安皇后的侄媳妇,可从不仗势欺人,是个极细致的人。”
清瑜已经笑了:“你们说的是何家四娘子吧?我曾见过她,的确是个宽厚人,一直不知道她也进宫了,既然如此,就宣她来此。”
清瑜的话并没说死,但赵女官脸上已经露出欣慰神色。曾经的何家四娘子,当年的徐家姑娘在巨变之后情况十分糟糕,是何太后侄媳的她直接被送到永巷,等待新帝登基之后后宫新主的进一步处罚。
清瑜瞧一眼褚赵两人脸上神色,淡淡地道:“明儿就是大典的正日子,那些琐碎事情还望两位再给我细讲一遍。”立后大典端庄严肃,任何纰漏都会被视为不吉利,牵连之人甚广。褚赵两人应是后又恭敬地细细再讲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纵然清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宣诏时候依旧要下跪行礼听从那道陈枚亲自拟就的诏。好在陈枚知道清瑜定是不耐久跪,那些册封诏上常见的溢美之词全都不见,只有最关键的一句,册为皇后。
当清瑜听完宣诏正待起身时,女官止住了她,按制,接受金册金宝也要跪接。高坐在上方的陈枚终于忍不住走下,从册封使的手里拿过金册,一只手伸向清瑜。整个典礼进行到这个时候,清瑜已经有些郁闷了,纵然是唯一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可在这个典礼上依旧要下跪接受他的册立。
所谓皇家尊严是必须要用这些规矩来把夫妻之情慢慢磨灭掉吗?种种仪式是不是都在证明,皇后先是皇帝的臣民,此后才能和丈夫叙夫妻吗?看着丈夫伸出的那只手,清瑜那郁闷的心情终于散开一些,丈夫毕竟还是自己的丈夫,没有改变。就着丈夫的手清瑜站起身,起身之后才去接过他手里的金册,下面群臣已经看到陈枚这个动作,在旁的礼部官员有那么一瞬想上前提示这于礼不合,但终究忍住,毕竟这是皇帝自己要做的事,再不吉利妨碍的也是他的皇朝,不是别人的。
官员们虽没交头接耳,但看向清瑜的眼神已有不同,最兴奋的要数宋桐,清瑜如此受宠,那代表宋家的地位十分稳定。直到陈枚把金宝又亲手递给清瑜,转身面对群臣时,群臣这才山呼万岁,参见帝后。
繁琐的仪式并没结束,第二日就是各命妇前来参见皇后。清瑜端坐在上方,看着打扮大同小异的人在自己面前依次行礼,说着大同小异的吉利话,送上各自的贺礼,而这边也颁下赏赐。送来的贺礼清瑜一眼都没看,统统放进库里,等过些时候再拿出来,合用的用,不合用的就等下次遇事再赏给别人。那些赏赐也都是根据各家命妇的出身来历安排好的,清瑜只看过单子,表示首肯。
而和原先单子不一样的是,那份单子上有林县君的名字,而实际拜见时,并没有看见林县君。
冗长的拜见终于结束,清瑜可以稍事休息更衣后再行去赐宴,宫女端上茶的时候,赵女官在旁开口:“宋少监的林氏县君今日偶然抱恙不能前来朝见皇后,是否要往宋宅赐药?”清瑜喝了口茶,这茶比在凉州时喝到的要好许多,入口甘甜,回味有一点淡淡的清香。
清瑜放下茶杯道:“不必了,以后每次节庆,林县君不必前来。”这句话已经判定了林县君的未来,被皇后公然厌弃,在京城的贵妇圈里,林县君将成为笑柄。
站在左侧下手当年的何四娘子,今日的尚宫局司簿徐畅的眉头微微皱一下就放开,林县君这个试探实在是太蠢,面前这位皇后,和徐畅曾见过的后宫那些揣摩算计的女子半点都不一样。或者,在她这里,可以少些算计和试探,而是多一点点真心。
褚赵两人也交换一下眼神,赐宴时辰已到,请皇后起驾至侧殿。
繁琐的礼仪终于结束,此后的岁月就该行使作为皇后的权利和义务。清瑜用手按一下肩膀,这几日细细观察,所谓规矩繁重的皇家礼仪,其实只是昭显皇家的不同,或者,在这昭阳殿内,自己可以让那些礼仪规矩都少一些,让这里成为一个家,而不是用那些繁琐规矩所人为间隔的一个地方。
殿外响起脚步声,同时还有宫女的声音响起:“三公主,等奴婢通报一声。”但脚步声并没有停,接着像是被拦了下来,纯漫有些不高兴的声音已经传来:“我要去见母亲,怎的不能进去?”
清瑜可以想象宫女面上的无可奈何和纯漫面上的不高兴,微一摇头就对身边的近侍宫女筱蔷道:“你去把三公主带进来。”筱蔷虽觉得这种例子开了不好,但还是应是后走出去,纯漫双腮气鼓鼓地对还在和自己解释宫规不可违的宫女对峙。
看见筱蔷过来,那宫女忙上前行礼,筱蔷女示意她起来才道:“三公主,娘娘命奴婢前来带你进去。”纯漫对宫女哼了一声这才跟着筱蔷往殿内去。
殿外服侍的宫女不由对看一眼,天家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人进皇后殿都要通报,这是皇家的体统和尊严,可是现在这位皇后,分明是不把这些体统和尊严放在眼里。
清瑜拍一下纯漫的手,安抚地对她道:“现在和在凉州时候不一样,你要慢慢习惯。”纯漫叹了一声:“是啊,我也知道现在是在皇宫里面,可是为什么连见弟弟他们,都要无数人通报,甚至……”
甚至什么?清瑜的眉微微一皱:“说吧,在我这里,你可以和任何话,如同当年我们还在凉州一样。”纯漫瞧一眼旁边的宫女们才道:“甚至方才我去寻四妹妹,结果她身边的女官说,四妹妹正在午睡不想见人。可是母亲,我分明听到四妹妹的笑声。”
清瑜的眉微微一皱,身边服侍的人有些甚至尽量把自己服侍的人和亲人们隔别开来,让主人们只能和身边服侍的人在一起,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各家后院都不鲜见的。当然也有做主母的刻意如此,让不同母的孩子们不亲热,名为兄弟姊妹,其实比起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清瑜在沉思,纯漫已经叫了一声:“母亲,母亲,是不是我不该这样说?”清瑜这才回神过来对纯漫道:“你们姊妹之间,的确该多亲热亲热。”说着清瑜就转向筱蔷:“你去和赵尚仪说一声,骨肉亲情本是天性,再重的规矩也不能把骨肉亲情给隔别了,让她和褚尚仪商量一下,看那些隔别骨肉亲情的规矩怎么改合适,然后报给我上来。”
筱蔷这些人原本都是旧朝时候不贴身服侍的宫女,纵然如此,对宫规都是熟知的。此时听了清瑜的话,筱蔷心中可谓翻江倒海,原来宫规也可以改的吗?但面上没有露出,只是恭敬应是。
筱蔷走出纯漫才道:“母亲,原来宫规也可以改的吗?”清瑜笑了:“当然可以,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在自己家里怎能一直被束缚?”纯漫了然地点头,此时宫女通报,赵女官求见,清瑜拍拍纯漫的脸:“好了,你先去找淼儿。”
纯漫行礼退下,赵女官已经走了进来,看见纯漫先避让一下等她走出去这才上前拜见皇后。行礼之后赵女官方才开口:“方才娘娘命宫女过来传话,说要改改宫里的规矩。娘娘,宫规虽则繁琐,但却是前人用了上百年时间才制定出最合适的规矩。臣执掌礼仪,并不敢接受娘娘这道旨意。”
看着赵女官那严肃的脸,清瑜哦了一声就道:“那你给我说说,这些繁琐的宫规有些究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赵女官对礼仪宫规烂熟,言简意赅地讲起来,中间还掺杂一些和最后方道:“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诸位公主皇子原先都是生活在宫外,有些不适应是平常事,等日子久了,就自然知道宫规的好处了。”
清瑜的手轻轻敲击桌子,勾唇一笑:“规矩当然是要守的,但那些隔别夫妻母子骨肉亲情的规矩,为何必要守而不改变?”说着清瑜缓缓地道:“比如夫妻需别,儿子不能和父母常聚,这些磨灭人伦天性的规矩,为何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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