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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段肃被这过分坦率的回答噎了一下。他的头脑发昏，心跳得飞快，手心又开始出汗了。这是几个月来他头一次离沈晗这么近，近得让他能看清沈晗几乎没有瑕疵的脸，也能在沈晗的眼中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自己。

他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沉默着低头看向沈晗。

这份沉默却似乎让沈晗误会了，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为示清白，他甚至在段肃的注视下掏了掏校服裤子的口袋，以证实自己在买完冰淇淋之后确实成为了一名穷光蛋。

——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随后，沈晗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校服，对段肃说：“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钱了。”

然而这话让段肃更紧张了。他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非常想把十分钟之前说抢钱的自己给捶上一顿。

“你好像很紧张，头一次抢钱吗？业务看起来不怎么熟练。”沈晗仰着头看向段肃，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简直就像和熟人打招呼问“你吃了吗？”

“……”段肃的喉结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分钟后，他才破罐子破摔地说：“少废话，把你书包给我，资料我带走了，等你有钱了拿钱来赎。”

书包被沈晗递了过来。

段肃拉开拉链，看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和试卷，不知道该拿哪个。他怕都有用，自己拿走了会影响沈晗复习，便挑挑拣拣，从里面抽走了一份满分的物理和数学试卷，卷吧卷吧揣进裤兜里。

“好了，”段肃仔细地拍了拍书包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尘，把它递过去，“走吧。想要试卷你就记得带钱来赎。”

“噢，好的。”沈晗把书包重新背好：“那我走了。”

段肃以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轻轻“嗯”了一声。

这或许是倒数第二面了，他想，等下次自己把试卷还给他，那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两个世界的人，这是唯一的交集。

段肃站在原地，看着沈晗背对自己走了近十米远，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小跑了回来，在他身前停住。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沈晗仰脸看着段肃说。

“什么？”段肃下意识问。

“是这样的，刚才走路时我一直在想……”沈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蕴含着浓浓的困惑与不解，“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偷偷跟着我就是想抢我的钱吗？”

“……”

段肃低头看去，沈晗眉头微蹙，表情认真，像是一个怎么也搞不懂难题的学生在寻求老师的帮助一样。

段肃突然就没有办法撒谎和伪装了。他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他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沈晗问。

“因为——”段肃把沈晗摁到墙边，低头亲了他一下，“我看上你了，想和你交朋友。”

“呀！交朋友就交朋友，这怎么还亲上嘴儿了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两人朝对面的楼上望去。

那个女孩趴在二楼窗口，大概是初中生年龄，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毛。她笑嘻嘻地冲他俩吹了个口哨：“真精彩啊，又是抢钱抢试卷又是强吻交朋友的。段哥——牛逼！”

说完后，她给段肃竖了两个大拇指。

“嘿，林缨你这个——”段肃话还没说完，怀里的沈晗突然把他推开了。沈晗的脸红透了，不发一言地背着书包转身要走，没走出两步又忽然转头看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肃。”他说。

“好，我知道了，”沈晗点点头，轻声说，“我叫沈晗。嗯……明天见。”

他转身跑出了小巷子。

第二天下午，沈晗攥着一把钱出现在段肃的面前，说道：“我来赎我的试卷。”

随后他又小声邀请道：“对面街上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我觉得很好吃，你想尝尝吗？”

——

十八岁的段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但他觉得十七岁的沈晗真是可爱又稚气，也觉得沈晗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勇敢的人，始终愿意坚定地选择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鬼。在他们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时候，在恋情不小心被发现的时候，在段肃干苦力活的时候，在段肃刚起步的事业几乎全盘崩溃的时候。

三十三岁的段肃是个说一不二的大富翁，但却被自家老婆的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此时此刻，沈晗还在静静望着他，等着他就“怎么把空调搞坏的”做出个回答。

段肃的大脑飞速转动，他嗫嚅着说：“就把空调里面的电线……这样……再那样……呗，啊！媳妇儿我突然头有点疼，阿嚏阿嚏！啊！我感冒好难受呀，阿嚏！媳妇儿，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