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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昀戴了只宽大的竹编斗笠,伸手将竹沿扯得遮住眉眼,跟着兰芙穿过人群时暗暗环视四周。
一辆送米的马车飞驶而过,路过兰芙身旁时,车轱辘转向道旁的水洼,溅了她满身的泥渍,她回头怒骂:“你不长眼啊!”
祁明昀却不曾留意她,只注意到身侧的食摊上有几人把盏侃侃而谈,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似乎有些熏熏然薄醉,“听说了吗?吴王要反!”
此话入耳,他眼皮微跳,凝神驻足。
书生对面的老者面色一凛,压低声呵斥:“听谁说的?不要命了?”
“我有一同窗,他夫人的远房表兄是吴王府幕僚的小舅子,听闻吴王收拢江南五坊,暗中广纳贤士,屯兵买马——”此人话还未说话,与他同桌之人相继起身离去,活像见了瘟神般避之不及。
百姓不以为然,祁明昀倒是若有所思。吴王暗藏锋芒许多年,可谓是蛰伏已久,他若要反,绝非捕风捉影。
兰芙擦着衣裙上的泥点子,暗暗咒那卖米的米被虫蛀。兀自往前走却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见祁明昀竟还远远落在后面。
她折返回去拉他,“表哥,怎么了?”
祁明昀思绪回笼,眸中恢复平静,“无事,方才还以为看到个熟人,原是我看错了。”
兰芙神色微动,促狭地问出一句:“是坏人吗?”
“不是,走罢。”他微微一笑,方才似乎只是听了桩不放在心上的笑料。
“我们去归安堂看看。”兰芙带着他穿过几间酒肆饭庄,来到了一家医馆前。
归安堂是杜陵县最大的医馆,她想着小五伤的那般重,定会来归安堂医治,可到了医馆里问了一圈,郎中竟说人不在此处。
“来是来过,那小兄弟伤得重,还好早了一步送来,性命无虞,可一条腿骨被山石砸断,往后能不能走路全看天意了。”
兰芙倒吸一口气,呆愣了好一会,迟钝地动了动手指,颤着声开口:“那、那您可知他家人将他送去了哪家医馆?”
“那小兄弟的舅舅连夜赶来,雇了一辆马车,说是要将人送去源德县医治。这不,前脚刚走,姑娘若早来一步便可与人撞上。”
兰芙想起董小五是有个舅舅在源德县做生意,家中也富足殷实,听说还有下人奴仆伺候,怕是他心疼外甥,将人接去了源德县医治。
无论如何,人无事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人无事便好。”祁明昀将她纷忧的思绪拉回,声色倾注无限柔和,“阿芙,有他舅舅照料,定比在杜陵好。”
兰芙眼底酝酿着泪光,喉间都是酸意,可如今别无他法,源德县是永州最大的县,她从未去过,又谈何能找到董家舅舅。
“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她眼尾瞪时红了一圈,声音有些沉闷缥缈,“希望他早日好起来。”
走出医馆,待此起彼伏的嘲哳声传入耳中,她灰蒙蒙眼底才倒映出一丝光亮,转身问祁明昀:“你饿不饿?去吃点东西罢。”
大清早便从家中赶来,如今已是晌午,二人滴水未进。
祁明昀倒不觉得饿,但看她面色泛白,怕她撑不住,便提议去对面的面馆吃面。
一来是方便,二来是他看到面馆对面的铁匠铺外挂起一面湖蓝色莲花彩绸。这是墨玄司卫所的察子专用花纹,彩绸为蓝色则说明里面还是自己的人。
“二位请用。”小二上了两碗青菜肉丝面。
“你在瞧什么啊?”兰芙见他目光游移,嘟囔一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对面是一家熙攘热闹的成衣铺,她误以为他是在看这家店,她今日多带了些钱出来,本也打算为他买一身衣裳的。
祁明昀即刻收回视线,将那碗肉多的面移到她身前,“没看什么,就是觉得,此处竟不比上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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