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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荼的心里记挂着事情,即便是用了安眠的牛乳燕窝,到了就寝的时间仍然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愈发觉得心里燥得慌。
屋外风声萧瑟,不断有窸窸窣窣冰珠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阴沉了一整日的老天终于是落下雪来。
她撩开浅棕色香云纱幔帐,扬声叫起外间值夜的刚留头的小丫头替她穿衣服。
小丫头是第一回进屋里伺候,紧张得脸涨得通红,抱了件玫瑰红百蝶万子纹小袄往她身上套。
许是被谢荼屋子里的动静吵醒,不一会儿典心吟心两人就披着外衫揉着哈欠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典心满脸疑惑,吟心则快速扣好自己的衣裙,走上前来帮忙。
小丫头已经手脚麻利地帮谢荼将散开的头发挽成小髻,用一只莹润玉白雕着牡丹的簪子固定。
最后扶着谢荼坐在拔步床边,半跪着替她套了双麂皮短绒白边短靴。
谢荼倒也不瞒着:“晚上大约是炙羊肉吃多了些,清心败火的莲子羹没吃几口,眼下燥热得睡不着,不如趁着夜雪出去走走。”
典心在私库里盘了一天的账,此时困得根本睁不开眼睛,靠着嵌翡翠花鸟图的檀木屏风上直打盹。
谢荼看着只觉得好笑,直打发她回去继续睡:“你带着这几个小丫头回去接着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忙活,这里有吟心陪着我就行。”
典心挠了挠后脑勺,犹豫不决地看了眼一旁的吟心,只见她正在垂眸用银箸夹着烧红的炭火放入谢荼常用的金錾花卉纹嵌宝石暖手炉中。
察觉到典心目光的吟心嘴角噙着笑意,手中的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去吧,姑娘还有我在,再不济院子里还有值夜的洒扫婆子丫头。”
吟心的生辰虽然比典心小了几个月,是谢夫人去世后才选上来的丫鬟,可性子沉稳,和典心在一处,却更像是姐姐。
谢荼看着吟心的目光柔软怜惜。
上一世谢家家破人亡,典心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吟心陪着她下了大狱。
她从一个京城贵女,一朝自高台跌落,成日惶恐不安,很快便染了病,躺在牢房里高烧到开始说胡话。
彼时,父亲谢愉恩的罪还未定下,和谢英两人一同正在被提审,无人可救她。
吟心焦心她的病症,求着狱卒叫大夫没有得到回应,只得等到狱卒放饭时,一头撞在了牢房门上,血溅当场。
狱卒这才信了,叫来大夫没多久后,吟心就咽了气。
谢荼在心中长叹一声,如若吟心知道谢家最后还是以谋逆定罪,她也被一杯鸩酒刺死,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以命换命的冲动?
典心和小丫头们都被吟心撵着去休息了,整个房中只剩下吟心和谢荼二人。
“姑娘披着斗篷出门吧。”吟心站在门口,抖了抖手中白狐裘斗篷招呼道,“虽然已经是初春,可毕竟是落雪夜,到底是冷了些,姑娘深夜外出,仔细染上风寒。”
吟心一手提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在一旁照着,一手撑着油纸伞,陪着穿戴整齐的谢荼往园子里走去。
谢家宅子占地极大,因为谢家主母出身江南,因此后宅则是参考了江南园林的布局。
九曲回廊悠长,连接院内池塘山石,贯通谢荼的三进重峦院,廊下石阶顺边种着的红梅正是飘香的时节,浓郁梅香扑面而来,令人舒心不已。
谢荼的麂皮短靴踩在浅薄雪地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深夜中倒显得分外清晰。
“什么时辰了?”
谢荼站在抄手游廊上,望着哥哥重轩院方向隐约透出的灯光,蹙眉问道。
“亥时了。”吟心显然也是看见那头的光线,惊讶道:“大公子这会儿还没睡下?”
她想到几日后的春闱,不由笑道:“大公子许是温书忘了时辰,姑娘想去看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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